仲夏的南风,正好适合船队北上,操船的也都是海商王承勋家的熟手,连扶桑、高丽都跑过,跑跑去山东的近海简直毫无难度。当然慕容家也派了一部分原先跑船的家丁,跟着边学边练。
慕容家也是有船队做水运贸易的,但主要是走运河。这些家丁水性都不错,只是没出过海,跟着历练一两趟就能初步练出来。
慕容姐妹原先也都没见过大海,尤其慕容秋不喜武艺,久居深闺,远门都没怎么出过。慕容妍虽然被当成男孩养育,也抛头露面过,但也没出过海。
从苏州港启航后,第一次进入深海,周遭百里之内没有陆地,也着实让慕容姐妹有些惊惧,连上望楼眺望一下四周海景,都得蜷缩在夫君怀里、让夫君带着才敢。不过一两次之后,也就习惯了,惊惧也渐渐转变为自然而然的好奇心。
而这个时代北上山东做官的人,正常情况下都是走运河到济州、随后再翻越泰山或蒙山山区前往山东半岛,或是干脆等汇入黄河后再顺流而下。
赵子称选择的这条上任路线,倒是避开了一路上各种贼乱,也让山东各地的贼寇并没能察觉到他来了。
赵子称如今在江南已有赫赫威名,哪怕是江南以外的地方,江湖上也多有传说他的凶名。梁山贼寇如果知道赵子称来了山东,肯定是会警觉的。
但谁让赵子称走了海路呢,纵然梁山再注意打听关于他的消息,哪怕让朱贵和张青孙二娘把黑店开满整个济州,也注定是打听不出结果的。
在海船上漂泊的这些日子,赵子称闲着也是闲着,就和妻子专心钻研摩尼教的挪移之法,取长补短,裒多益寡,竟也颇有精进。慕容妍的习武天赋其实非常不错,只是女子力弱,加上前两年年纪尚幼,这才导致实战水平不行。如今跟着赵子称一起切磋用功,慕容妍这两年也几乎是以每年翻倍的高速在成长实力。
除了静心习武以外,在海上这些日子,赵子称也免不了仔细观察了如今的海船构造和航海技术,查漏补缺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良的地方。
比如望远镜、罗盘、航海计时装置这些领域,赵子称虽然没法直接造出现代人用的高级货,但观察一下宋朝人当下用的同类产品、并且稍加迭代,还是很容易做到的。
如今的航海指南设备还是在水盘子上放磁针,非常不精准,赵子称跟王承勋手下的海商船长们一合计,又找来工匠稍加鼓捣,就弄出了一体式封装的指南针,至少进步到相当于明末和西方大航海时代巅峰的水平。
望远镜的事儿,在海上暂时搞不定,只能到了陆上再说。而计时装置、纬度测量装置,赵子称也都稍加点拨改进。王家那些船长、水手长见了府君的创举,无不惊为天人,他们都没想到,府君居然连航海的事情都能指导。
而除了这些小的观测装备,近一个月的海上航程跑下来,赵子称对于所乘坐的海船本身的技术缺陷,也有了一定的认识。这个时代跑黄海和高丽、扶桑的,主要是平底大沙船,传统大沙船在稳定性和抢风性能上的一些缺陷,赵子称结合后世物理知识和机械常识,以及他穿越前玩大航海时代游戏的经验,多少也能做出一些改良点拨,这些事情都要等到莱州之后再说了。
船队最终在莱州登陆时,已是六月中旬。赵子称带着上千人的旧部士卒和家丁,低调地进了府城掖县(今莱州市),没有惊动任何其他友邻各州的官场同僚,也没有任何山东地界上的贼寇注意到他的到来。
这个时代,走海路上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,盯着他动向的人都是针对性盯运河的,完全没人想到提防海路。
以至于赵子称出现在掖县城内、找到前任知州交割政务时,前任知州都吓了一跳,完全没做好准备。
前任知州甚至连交割时打算留多少亏空的假账都没做好,因为按他派出的眼线估算,赵子称至少还要好些日子才会到莱州,山东境内的运河沿线根本没有赵子称一行的消息。
前任知州想要利益最大化,多贪一天是一天,所以迟迟没有敲定最终账目。结果被赵子称打了个措手不及后,反而漏洞百出。
赵子称是挟威而来,前任知州也知道这位赵小公爷在当今宗室当中,是第一号刺头,能文能武,对外连方腊都敢打,对内连朱勔都敢杀。
于是前任知州只能在交割时认栽,赵子称说什么是什么,账目有不清不统一的地方,全部按对赵子称更有利的方式解释。
最终前任几乎一点离任亏空都没捞到,就灰溜溜走了,之前计划捞的部分全都重新吐出来了。
赵子称掌握了莱州的军政事务后,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,下一步的计划当以何者为先。
按说到了山东,他也应该先处理至今还没扑灭的梁山问题。但梁山距离莱州还有些远,中间隔了齐州(济南府)和青州两座州府。
赵子称也没有职权主动越境太远去找梁山的麻烦,北宋官员在调兵问题上受到的掣肘太多了。
而如果暂时先不处理梁山事务的话,按朝廷给他的任务,他就该肃清登莱沿海的海寇,确保和辽东的金国的联络,保护朝廷使者出使的道路,避免高丽人从中作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