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语气冷淡,似乎并未太在意。言语之中已经说明,没动着两个小丫头。
秦清心头的那团火却在压着发颤,他知道,这一次,是命悬一线的侥幸。
若不是这两个女孩“身份特殊”,她们恐怕已经连尸骨都出不来。
正当他暗自庆幸时,牛上仙忽然转头,对李上仙低声说道:“宗门来信,召我们即刻返回。”
李上仙一顿,点了点头。“也好,咸阳已有三年灵石储备,可回。”
秦清听到这话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但牛上仙接下来的话,却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“只是宗门长老另有交代。”“他说我们既然每年下来,就不能总是空手回去。”
“今后每年,需从咸阳带回一些‘合适的女子’,交由他亲自教导。”
李上仙皱了皱眉:“收徒?”牛上仙淡淡一笑:“他是这么说的。”
异人面色发白,声音颤抖:“不知……要多少人?”牛上仙摆了摆手:“不多。每年两个。”
“今年,就这两个好了。”说着,目光扫向秦清身后的胡土豆与阿花。
一句话,宛若雷霆劈在殿中。秦清挡在她们身前,身形未动,眼神却已泛冷。
李上仙看了他一眼,似笑非笑:“怎么?你想违命?”
秦清眸光沉静,缓缓道:“她们年纪太小。”
“仙人若真要收徒,也应从十五岁以上者中选。”
牛上仙眯了眯眼:“你是在质疑宗门的决定?”
异人立刻上前,躬身一礼,满脸谦卑道:“两位上仙息怒,太子是心急护妹,并无不敬之意。”
两名仙人却是立刻翻脸了。其实那李上仙早在几日前就对秦清生出不满。他自以为上界任何一人下来都是此方世界的权贵,自以为是奉命巡视人间,如今更见秦清不识时务,竟敢当众驳其颜面,心中怒意早已堆积。
“不过是区区下蝼蚁,也敢反驳我们?”李上仙眸光冷冽,语气中透出睥睨。
“这两个小女孩,我们说带走,那便带走,是你妹妹又如何。”牛上仙懒得废话,他就是要敲打一下这个凡人国度的君王,不让他们脱离控制,他袖袍一卷,空间扭曲间便已将阿花与胡土豆摄入掌心。
两道金光自虚空而起,通向城市上空的“云圈”处,实则是贯通上界的空间涡流,那是一扇只出不回的门。
秦清站在殿前,眼睁睁看着土豆和阿花像两颗被风卷走的蒲公英,在天光中越升越高。土豆和阿花惊恐的在光泡之中哭喊,声音却传不到秦清的耳边,秦清的瞳孔骤缩,那一瞬间,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。
土豆曾趴在他膝上问:“大哥哥,你真的会一直保护我吗,不会把我卖掉。”,秦清知道,一旦让她们穿过那道“云圈”,自己就再也追不回了。
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秦清猛然转身,从他身后的黑布包裹中拽出了武器——嬴政留下的AK-47。
此物秦清其实一只带着身边防身,谁也未曾多问他每日背着那个沉重包裹作甚,也没人知道他竟然随时随地带着这么一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凶器。
秦清单膝跪地,托枪上肩,动作沉稳如机械臂般利落。熟练得仿佛曾万次重复。
“给我,下来。”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!”
冲天的火舌自枪口喷出,震耳的枪声如雷霆骤然撕裂天顶,仿佛在这一刻,整座咸阳的穹顶都为之一颤。
子弹划破空气,带着尖锐的啸鸣穿透灵气构建的屏障,那些曾被视作不可侵犯、连火焰都难以穿越的护体光膜,在这枚来自蓝星的金属弹头面前,如同纸糊。
天地间一片死寂,唯有那颗子弹仍在狂啸。
仿佛在用自身的轨迹咆哮:神仙?敢抢我妹妹,神仙也杀给你看。
秦清扣下扳机的瞬间,目光冷静如水,枪口对准的方向分毫不差,正是李上仙的胸膛。那一刻,他无须犹豫,也不会迟疑——因为正是这个人,从他怀中夺走了胡土豆。
这一发子弹,如雷贯空,直穿虚幕,命中目标。
李上仙甚至没有时间施展任何防御手段。他低头的动作显得迟缓,似乎难以理解,自己的护体法袍、体表灵光、骨中真元,居然无法阻挡这凡尘造物的一击。他看见自己胸前、腹下、双肩……数不清的透明窟窿像蜂巢般浮现,每一洞皆清晰透亮,贯穿而出,鲜血还未来得及喷出,气机便已四散。
李上仙睁大眼睛,神情中充满惊愕与荒谬感,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拙劣的幻术,却在下一刻,如石坠井底,整个人直直坠落,从悬浮的高空跌落宫殿中央,砸在地上。
骨碎声清脆而刺耳。
“李兄!”
一声厉喝自牛上仙口中炸出,他反应极快,几乎在李上仙坠落的同时伸手一拽,想将其余命从空中捞住,却只摸到一截渐凉的袖袍。他的指尖刚触到李上仙的后心,就感到那原本充盈的灵脉已经开始崩散,像碎玉化灰,连一丝反扑的余息都未留下。
愣神之间,牛上仙反手一挥,袖袍卷起一道青金剑气,如怒龙般奔涌而出,直奔秦清咽喉。
“找死!”
怒喝声中,整个星辰主馆的天穹随之一震,穹顶光幕骤然收缩,灵气乱流激荡,在宫墙上反复撞击,激起层层涟漪。
而殿中一角,异人彻底呆住了。他站在宫阶边,嘴微张,眼珠微颤,看着那堪称“上界化身”的仙人,如被砍断的木偶般跌落在地,像一段被丢弃的法器残片,口鼻溢血,眼神涣散。
他一度以为神是不会死的,也从未想过那柄枪是否能“破空伤仙”,他以为那只是墨家的巧器,最多只能伤人、震兽,却不曾想,它——真的能斩神。
在异人震惊未回时,秦清却已换弹如行云流水,手中的AK像他身体的一部分,抬手、扳机、瞄准——三步一气呵成。
牛上仙落地后,尚未收回手中剑气,耳中已再次听见熟悉的机械金属声响:
“咔哒。”
那是下一发子弹进膛的声音。
“砰——!”
火舌再次炸开。
这一发,直指牛上仙眉心。
秦清没有回头看土豆,更未伸手去抱还在抽泣的阿花。他只是顺手把土豆向后一推,用自己的身体将两人护在身后,而他手中的枪已再次出击。
秦清没有说一句狠话,甚至连一句“别想带走她们”都没再重复。
但他的每一发子弹,每一个扣动扳机的节奏,都在宣告一个比誓言更冰冷、更果断的真相:
谁敢动她们就死。秦清身为蓝星穿越者,比谁都明白一个原则,杀人,补枪,不留活口。
几个呼吸过后,殿中归于死寂。
炽热的火药味尚未散尽,枪声余震还在殿壁与高檐之间回荡未绝。空气仿佛被连番的暴力彻底撕碎,混合着灵气碎片与血腥味的残流缓缓游荡在大殿四角,如一只无形之手,搅动着人心。
牛上仙立在原地,面容僵硬,仿佛仍未从那最后一发子弹中回神。他眉心被准确地贯穿,一条血痕如笔直的红线沿着额心往下缓缓流淌,滴落在衣襟前。他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点什么,却只发出一声闷哼,随即身形一晃,仿佛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,缓缓倒地。
“砰。”
牛上仙的躯体砸在石板上,与不远处李上仙冰冷的尸体遥遥相对。两位仙人,两个高高在上的“上界使者”,此刻就像两具被打落的稻草人,双双横尸星辰主馆。
秦清也倒下了。他不是不想站稳,而是胸口那道剑气来得太快、太狠。他努力撑着最后的力气站立到最后一刻,只为了完成那致命一击。
可就在牛上仙倒地的同时,秦清也终于感到胸腔之中像被火焰烧穿,一口逆血翻涌而上,随即重重地跪倒在地,双膝碰撞石板,发出沉闷一响。
那一剑穿体而入,虽未能立刻致命,却已将他的经络震乱,五脏翻滚如烈焰炙烤。
秦清嘴角流血,眼中却依旧未有悔意,只是缓缓转头,看向身后那道熟悉的小身影。
胡土豆已扑倒在他身边,哭声压抑却撕裂肺腑。她用尽全力拍着他的脸,满脸泪水模糊,看不清表情,声音却一遍又一遍地响在他耳边:
“秦大哥……别睡,别睡啊……”
“你醒醒啊……都怪我,都怪我……”
土豆哭得几乎断气,脸颊贴在他肩膀上,小手死死地握着他冰凉的手,指尖用力到泛白,像是怕一松手,这个人就真的不再醒来。
而阿花则瘫坐在地,一手捂着嘴,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角,双眼死死地盯着秦清胸口的血,一动不动,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缓缓滚落。
而此时,赢异人终于回过神来。他整个人像是从数年的封印中骤然惊醒,猛地扑上前,一把将秦清扶住,连声呼喊:
“太医!太医呢?人呢?还不快传太医院!来人——快!!”
御医被惊动而至时,异人亲自抱起秦清,步伐踉跄,却没有将他交给任何人。这个素来沉稳的帝王,手指在颤,声音都带着慌乱与急促。
宫中侍卫蜂拥而入,却无一人敢看地上两具仙人尸体,只能低头立于远处,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压抑。
异人回头望了一眼那两具被火力与血迹染尽的遗体,眼神深沉,心中波涛翻涌。
他不知道——两个“仙人”死在下界,会不会引来上界震怒,会不会惹来难以预料的追责或镇压。
可现在,他已顾不得这些。在所有天道因果、权力法则之前,有一件事是他唯一必须立刻做的,救自己的儿子。
而秦清,在被异人抱起的瞬间,已经闭上了眼。
但他还听见了。在那重重如锤的昏黑边缘,他听见土豆的哭声,听见她的呼唤,听见她一遍又一遍唤着“秦大哥”。
那声音,在他心底,没有断。
秦皇宫深夜,万籁俱寂。
灯光熹微,风透入帘帐,吹得烛火轻颤不定,映得殿中人影摇曳,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战栗。
寝殿之内,气氛压得近乎凝固。
太医院的人已围着秦清躯体忙碌数个时辰,试了所有的疗法,无论针灸、熏蒸、灵膏,还是丹药注气,全无半点起效。殿中只余下血味、药味与人心惶惶的冷汗味道,交织成一种沉重、无解的濒死感。
站在寝榻之前的异人脸色如石刻,许久未发一言,目光如钉子一般定在秦清面上。
太医们齐齐跪下,额头抵地,声音低得几不可闻:
“启禀陛下……我们……真的没有办法了。”
“仙人所伤,非人力所及,臣等凡躯,无能为力。”
话音落下,寝殿内陷入了更加彻底的寂静。
异人的手指猛然一震,瓷盏碎落于地,他回身一喝:“都给朕退下!”
太医们如临大赦,纷纷低头退去,却无人敢直视那道站在殿中犹如山岳般冷肃的身影。
殿中只剩下三人——异人、胡土豆、阿花。
秦清静静躺在榻上,呼吸微弱,面色灰白如纸,胸口的绷带隐隐渗出血丝,染红了半张锦被。
土豆趴在床沿,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握着的手背上,她从入夜哭到子时,又从子时哭到天明,却依旧没有停下来。小小的身子蜷在那边,像只受伤的小兽,喉咙已经沙哑,却依旧喃喃:
“秦大哥……你不是说过……要永远照顾我的吗……”
“你说过……要带我去看外面的河,要给我做土豆炖肉……”
异人静立半晌,终是缓缓走上前,弯下身,将手覆在秦清额头,温度冰凉,仿佛生机正被一寸寸抽离。
异人望着这个少年,眼中浮现出一丝疲惫与悲凉。他低声开口,嗓音带着沙哑的喉音:
“政儿……怕是撑不过去了。”
“他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,胡姑娘。”
“所以你,不能死。”
土豆抬起头,双眼红肿,呆呆望着异人,显然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
异人沉默了一息,语气缓慢却坚定:
“上界……在此地死了两位仙人。”
“迟早……会察觉。”
“届时,若他们报复而来,咸阳必将首当其冲。你,是那场风暴的中心——他们记得你,也记得他为你动手。”
“我会安排一队快马,给你金银与路引。”
“今夜……趁天未明,你就离开咸阳,能走多远就走多远。隐姓埋名,换个名字,换个身份……若有人问你,就说你是孤儿,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“离开这里,好好活着。”
异人说话的语气极稳,没有一丝波动,仿佛已是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万次的命令。
可话未说完,土豆却已剧烈摇头,哭声再次爆发,几近崩溃。
“我不走!”
“我不走啊秦大哥你醒醒……我不走的,你别不要我……”
土豆死死抓着秦清的手,哪怕那只手已然冰凉如雪,仍然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边,像要用体温焐热回他血肉中那已熄灭的生机。
她哭到气短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,却仍然一句一句地重复:
“我不走的……你要是死了……我也不活了……”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秦清还能撑过这一夜时
秦清忽然微微一震,仿佛有一口积郁的气息被强行提起,只是那气息来得快,去得也快,还未来得及延续,便像被谁抽去了线。下一息,榻上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,彻底安静了下去。
没有挣扎,没有抽搐,连一个不甘的神情都未留下,只是平静地躺着,眉目如常,却再无一丝起伏的气息。
阿花先注意到异样,扑到床边的土豆却早已忘了哭声,只是愣愣看着秦清那一动不动的脸,双手颤抖地握着他的指节,像在试图寻觅最后一丝温度。
异人站在榻边,低头良久,终是叹息一声,缓缓闭上双眼。他的手垂在身侧,无力地握紧又松开。
这个从赵地回来的孩子,这个本该成为未来秦国柱石的人,才刚在这城墙之中度过短短一年,便在劫后余波中,被生生卷走了命脉。
他还记得,前几天夜里,秦清站在寝殿之外,撑着油灯,披着斗篷,看着咸阳星火一点点在桶状城体内亮起,说:“这里将来可以养活几千万,仙人不来,靠我们自己也能建一个新天。”
异人那时没回应,只是点头。可现在,那道站在灯下的背影,已经永远地消失了。
阿花趴在床边哭得崩溃,却没有多言,只是不停地摇着秦清的手臂,像是在求他醒来,嘴里已经没有逻辑的言语,只剩哽咽与呜咽。
土豆跪坐在榻前,一动不动。她没有哭,只是安静地看着秦清的脸,仿佛眼泪已经哭干了,心也麻木了。
沉默中,她缓缓张开嘴,声音很轻,像是自言自语:
“哥哥……为什么”
“为什么做人……这么难。”
“明明只是想吃一口热饭,睡一个安稳觉,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,为什么就总是有人要抢走我们最重要的东西?”
“哥哥。”土豆低下头,额发垂落,遮住了眼神。
“做人为什么这么难啊。”
“下辈子……我不想再做人了。”
这句话起初说得很轻,像风吹落树叶时的呢喃,阿花和异人一开始都未听出异常,只当她在极度悲伤中胡言乱语。
直到下一刻。异人的瞳孔猛地一缩,看到土豆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——那是一柄匕首,寒光无声地在她指尖滑过,毫无迟疑地朝着自己脖颈划去。
“不要——!!!”
异人骤然出声,欲要冲上前阻止,哪怕是隔着一道寝榻也要夺去那柄刀锋。
可已经太晚了。鲜血以一种不可抑制的速度从雪白的喉颈中喷涌而出,洒在秦清尚未干涸的掌背上,染红了床榻、染红了她的衣襟,也染红了她最后的一点气息。
阿花的尖叫响彻整个寝殿。
“不要啊!土豆!”她扑了过去,却只能抱住那渐渐瘫软的身子。
土豆倒在秦清身侧,脸贴着他的肩头,气息微弱如灯芯最后一丝火光,眼神却仍旧坚定。她听不清异人的怒喝,只听得耳边传来模糊的抽泣,和一声声近在咫尺的呢喃:
“你怎么这么傻……”
“你……怎么这么傻啊……”
土豆没有力气再回话,只是静静地闭上眼。像终于从噩梦中醒来,轻轻地睡去。